惊蛰酒

里世界 wland:uid5835

【古天乐中心/骨科三连】危险边缘(3)

*最后一发,贺冲x贺瞳*

*剧中细节有改动*

3、

 

贺瞳,男,二十六岁。

尸体在一个不为人知的水沟里被发现。

如此毫不叛逆,甚至默默无闻的死法。

阿华无意识间揉皱了那一页,指尖下散发新鲜油墨味的讣告缩在报纸的角落里,稍不在意就会被忽略过去。他呼出长长一口气,而后动手捋平了纸张,又仔仔细细地读了一遍。真的是他。其实贺瞳如何不羁的结局阿华都能接受,只因那晚的一瞥如同生来桀骜的野兽之瞳,拥有它的人注定不会享受平凡的人生。然而世事总不遂人意,真相竟在此刻迎面撞上,令阿华眼前一花,直到女友推了他一把才醒过神。

“咦,阿乐?!”

“不,不是。”阿华掩上报纸,避开探头探脑的女友,摇摇头,“你认错了。”

 

贺冲也希望自己认错了。

他揭开那层塑料的遮掩,却并没有看到熟悉的轮廓,这个人的五官已经扭曲,死后淤积的血液形成了遍布全身的青紫,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兄长。

但这个人从DNA到资料夹上写的都是贺瞳。

贺冲记忆中的贺瞳似乎比这更瘦,体格精干,面容英俊,可惜他已记不太清了。他盯着金属台上的那具健壮胴体发了会儿呆,然后便被警员叫了过去。

“你是他弟弟?”

“是。”

“请在这里签字吧。”

他领回了一小袋遗物,里面有几张钞票、一些证件和一把钥匙,然后带着这些零零碎碎打车回了家。

一路上晚风吹起他的短发,浓烈的城市味道逐渐远离他的鼻腔,香港的码头愈来愈近,远处建筑物的顶端蓦然喷出了一蓬鲜红的火焰,紫红的焰色惨淡而热烈,如同濒临死亡前的昂然爆发。贺冲的眼睛被吸引过去,靠在的士的椅背上沉默地盯着这个鲜艳的“火山”,他挖空心思地想寻找一些感慨,然而思索良久也只是裹紧夹克,低下了头。

他们的灵魂不同,人生更是截然相反。

海边的风让他的头发倒伏向前面,贺冲捂着那个证物袋开了门。灯光不亮,灰色的沙发和桌椅隔了很远,客厅的桌子上杂乱地堆放着一些礼品盒,今天本是他的生日,也是贺瞳的生日,贺冲沉默地看了一眼,拐进了门口的工作室。

他绞着手指坐在了里面低矮的椅子上,开始回忆白天里那张辨不清眉目的脸,却失败了一次又一次。平淡的童年和曲折离奇的现在交叉,各种奇诡的故事自断点覆盖,搅乱了起点相同的两根线头,贺冲试图想象不同的轨迹与结局,不仅一无所获,而且头痛不已,最终只能倒在了布满工具的床铺上,和着重重的梦魇入了眠。

次日清晨,最先响起的是敲门声,而贺冲此刻尚未睁眼。这是他短短假期里第二次被警察吵醒,似乎自他再遇见哥哥,生活便失去了风平浪静。

敲门的阿Sir说是找到了贺瞳的那件旧居室,让他去看看,贺冲便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,匆匆赶往兄长曾经的住所。

他搭巴士辗转数次,经过了几家还未开门的酒吧和冰室,终于在巷尾看到了一栋墙面漆成绿色的二层租屋。

钥匙打开锁眼的一瞬间,恰好有风刮起了窗帘,红色的纱扬起,仿佛房主正在另一边立着,叫人不由得礼貌性地顿了顿。

然而这个意外的招呼仅是个意外,窗帘后面没有人,这个房间的任何角落都没有。

贺冲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走到窗前,他没有拉上帘子,而是选择躺在了窗台下面的床中央。

床褥还是刚洗过不久的,因为一夜没关窗染了些潮气,住惯了海边的贺冲没在意。自己最近太累了,睡意突然涌上,贺冲仰望在风中摇摆的窗帘,抱紧被子合上了眼睛。

海风仍在他梦里吹着,红色的纱飘然而来,又飘然而去,拂在脸上,一如他哥渐行渐远渐无书的背影。

然后他哥走远了,梦醒了。

酒瓶相撞的清脆声音响起,像是家乡的风铃,贺瞳撑着被吹痛的额头坐起,却看见一个身材曼妙的女人正在冰箱前摆弄,她留一头长发,腰很细,肩胛骨因为缺少脂肪十分凸出,裙子是艳丽的玛瑙红,和窗帘的颜色很像。

“你醒了。”女人的口音柔软而妩媚,一如她转过头来露出的狭长眉眼。

“……贺瞳也在这个时候睡觉吗?”他对于这个女人的身份竟然丝毫不好奇。贺冲注视着她关上窗户,房间里瞬间就变得封闭而沉闷。

“他会在我们做完后睡。”

青年闭上了嘴,刚才的直率和头痛同时一扫而空,他坐在床边看这女人摇摇晃晃地收拾酒瓶,最终开了口。
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
那一晚贺冲一边喝酒,一边听人讲述了一个长长的恋爱故事。它野性,狂放直接的像是他在出海时遇见的暴风雨,水花击打在脸上然后畅快地流下去,没有停歇地浇灌,袭击你的整个身体;可它又浪漫,绚烂的鲜花在机器里恣意生长,被摘取,榨出汁液,最后浇灌在钢铁的外壳上,令其散发出甜腻的芳香。

酒精途经口腔,冰凉的液体炙烤着咽喉,贺冲看着终于倒下的阿陆,她疲惫痛苦的眼角在今晚得到了舒展,而自己的心脏却因为往事而狂跳。他放下杯子,把阿陆抱到了床上,粗糙的布料摩擦过他的手臂,贺瞳曾经在这张床上与阿陆纠缠在一起。贺冲抽出压在阿陆身下的手,抚摸着床铺,与其接触的皮肤便开始战栗,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紧,从大脑绵延到小腹的热量让他无法站立。

他将头死死埋在布料里,像是要汲取养分,然而只有腐烂花朵的味道从中渗出,诅咒着他的溺亡。

 

第二天清晨他们一起去见阿文,贺冲第一次骑上了机车,贺瞳的机车。他认真系好了刚买的头盔,然后看到阿陆沉默地拿着它发呆。

贺瞳不会戴头盔,他顿悟。他会穿着红色的皮衣,露出光洁的额头与摄人心魄的眼睛,让风将他张扬的头发吹乱,让女人的手臂环过他炙热的胸膛。

贺冲的憧憬使他甚至为阿文也提前做好了预想。金银项链、雪茄和几个马仔,还有精明的小眼睛,这都有可能,但绝不会是带鲜亮反光条的马甲和口罩上方躲躲闪闪的目光。

“我听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——”

“是生死之交。”收费员突然直视他,“只不过他死,我生。”

贺冲知道自己找对人了。

“你哥他是个人物。”阿文抽了口烟,又狠狠吐出来,笑了笑,面容因为回忆变得温和起来,“他是可以让人死心塌地的那种人。”

贺冲没接话,可他看向阿文的表情里竟然隐隐约约含着一丝同情和理解。八年前的长洲海边和香港的收费站台,又有什么分别呢?

香烟烧到了阿文的手指,他被烫得一抖,然后突然烦闷地扔掉了烟头:“……我给你讲这些干什么。”

“带我到我哥去过的地方。”贺冲攥紧了手指。

“哈。”阿文无奈地笑了,他站起身挺直了腰,骨子里的江湖气这才透出来,“来啊,先打我一拳再说。”

贺冲不明所以地猛挥出一拳,又在阿文面前极近的距离刹住。

阿文看着悬停的拳头,认真地摇了摇头:“如果是你哥,他不会停。”

他永远不会停。

贺冲胸口一窒,放下了拳头,径直走向了机车。

“你的身手根本不如你哥,我是为你好。”

双胞胎没有停下,示意阿陆也跟上,他要先把阿陆送回去,然后回家做一些准备。

也许贺瞳永远不会停下脚步,但这一次,他会追上去。

这种血脉中的倔性仿佛通过脐带相互纠缠,果不其然,第二天贺冲从阿文口中听到了另一个故事。 

“你知不知道,这酒,好久好久没让我醉过了……”阿文手中的香烟头差点碰在筷筒上,突然慢下来的语调让贺冲收敛了嘴边的笑意。带着酒嗝的言语从林林总总的酒瓶后面传来,他的脸色很红,眼睛却很亮,不会醉的人,却在说着醉人的话。

“酒不能让你醉,还有什么能让你醉的呢?”

阿文眯着眼,像是突然被棉花塞住了喉咙,他静静地端详面前的双胞胎,歪了一下头,片刻后才把脑袋摆正,缓慢开口道:“人。”

然后他深深吸气,又换了一个角度注视贺冲,用某种很苦的鼻音带出接下来的词,腔调中甚至有细微的颤抖:“心咯。”

贺冲垂下眼睛,他无法面对对方的目光,那是迷茫的人追忆过去的痛苦,既有生者的悔恨,亦有死者的灵魂映照其中,他自己无力承担,更无法替代阿文承担。

于是他倒满了酒,将那视线和眼眶中的泪一同淹没,然后举杯:“醉酒,醉人,醉心。”

“阿冲,你知不知道一个人,可以有多寂寞……”

阿文迷迷糊糊地笑着,他自嘲戏谑的声音那么的低,卑微得落在地面都不会有半个响传来。

但这次对面却有了回音,爽朗的青年将酒杯端起,他脸上有笑,却还不如哭:“喝酒。”

 

七天后的周末,贺冲约好了和黑人拳手比赛的时间,便陪着阿陆去逛她和贺瞳逛过的街道,看她和贺瞳曾经看过的电影,吃他们吃过的餐厅,最后,在一片鲜红的云丛下,贺冲领着阿陆去了他和哥哥分开的那个海边。

汽笛声响起,有些渔船驶回了码头,有些却前往了远处的大海。

他们站在礁石上,阿陆穿着崭新的裙子,已不再是红色。

“八年前,有一天他带我来这个地方,说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。”贺冲面朝着大海,金色的潮水在他的背影的边缘起伏,“我问他,很远是有多远。”

阿陆红着眼眶移开了目光。

“他说,远到回不来,也不会再见面。”男人转过身,他的泪水已经干在了脸上,眼神却和贺瞳一样有着夺目的光,“现在我才知道,最远原来是永远。”

“我很想他。”

 

end.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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