惊蛰酒

3.

 

他的五官轮廓分明，线条清晰，嘴巴和下颚坚毅而锋利，充满力量，或许有部分希腊人的血统，鼻子直而挺，让青年看起来颇为顽强固执，不过白皙的肤色和金色的头发柔化了他的面部线条，得以呈现出一种贵族式的高傲。

但没有人会因此忽视杰克的眼睛，那是上天给予他最完美的馈赠，令这张本就充满魅力的面容更为夺目迷人。

狭雾深影凝望着她已经跟随一个月的赛手，内心仍有着无数疑惑，他到底是谁，他曾经是做什么的，他似乎拥有无穷的力量与潜能，为什么过去却籍籍无名呢？

而这一切的答案都在幸运轮驶出赛道口的那一刻得到了回应，那就是，无论他曾为何人，此时此地，他就是王者本身。

她在此刻无比坚信。想必哥德温局长也是这样认为的吧。

治安维持局的局长莅临赛场这件事，外面的观众并不知道，哥德温无意隐瞒，也无意透露。他在高台上观赏着表演，旁边桌子上放着手冲咖啡的器具。

王的战斗必然是娱乐的，其次才是胜利的。

他饶有趣味地看着杰克不过三个回合就完败了对手，向观众席上伸出一根手指，即使这只是一名年轻人在赛场上的首胜，也令全体观众触及到无与伦比的情感领域。

金发青年大声喊着：“王，只有一个！”

他做了一个漂亮的飘移，明目张胆的炫技：“那就是我！”

自信，压倒性的强大。也许十年来都没有过这样出色的决……表演了，哥德温看着场上重复着“杰克”的兴奋呼唤，脸上露出一种奇异而微妙的笑意。

“我在瞭望塔等待着王。”

“是。”狭雾关闭了耳机的通话键，小跑到摘下头盔的杰克身边，“王，哥德温长官请您……”

“我要的当然不止一场胜利。”没想到杰克没有任何疑问就下了D轮，他抬起下巴，示意带路。

狭雾马上躬身引路，杰克把头盔抛向技师组，二人在山呼海啸般的Encore背景声里渐渐远去。

“王，恭贺您的胜利。”哥德温替自己倒上一杯香槟，却为杰克递上一杯咖啡。

杰克当然没有任何不满。

没尝过酒精是其中一条原因，投其所好的“奖励”是另外一条。一点点心理学理论，作为官员的哥德温自然用的驾轻就熟。

“这是理所当然的。”王者单薄的唇边染上一点褐色的颜色。

哥德温递出一张干净丝帕。

“……”杰克低哼了一声，接过。

年长者似乎没有听到，笑着举杯饮了一口。

他当然知道，年轻的王在比赛前一天的晚上，颤栗着入睡，就算是现在，那份热切的期待与胜利的饥渴仍在延续。

“虽然只有一场，但您成为王者的画面，我已经能够看到。”

“你不已经在称我为王了吗。”

哥德温看着杰克挑衅的眼神不置可否。

杰克似乎已经掌握了怎样与这名“投资方”相处，他接过狭雾拿来的风衣，前往这间房子一侧的休息室去更换，不知道为什么，在哥德温的视线下，机车服总令人觉得有些变扭。

连体服的拉链是一直向下延伸到会阴的，他微微别过身摸索，心里更觉得微妙，于是他更快速地挣脱开皮衣，换上了裤子和衬衫。

等他打开屋门，哥德温已经走了。

杰克蹙起了金色的眉毛。

狭雾赶忙小跑过去递上一张卡片，杰克单手接过扫了一眼，花体的签名优雅而一丝不苟，那是他下一场的比赛对手，背面是晚宴的地点和时间。

哼，暂且就让他放过这人的独自离开吧。

 

晚宴定在了顶层区某个属于治安维持局的建筑里，这是杰克·阿特拉斯正式进入上流社会的重要仪式，作为新一任的王，毫无疑问。

杰克至少替哥德温解决了很大一部分问题，他的容貌体态很有说服力。

“像”一个顶层人。哥德温咀嚼着这个词汇，讽刺地笑了笑。

他端起高脚杯，侧身看向阶梯上面：“容我介绍，今天桂冠的拥有者，当之无愧的，杰克·阿特拉斯先生。”

会场突然变得寂静无声，也许是因为长官亲至，也许是期盼着那位狂妄的王者再度降临。

阶梯上传来了脚步声，白色的风衣下摆和长靴缓缓出现，高大的男子慢慢步入场内，张口：“不只是今天的桂冠，哥德温长官，我会让橄榄枝永远为我加冕。”

“久等了，诸位先生、女士，我是杰克·阿特拉斯。”

如果不是今晚限制了与会者的资格，或许此时已经有众多记者围上去了。

新的王者介绍完自己后，就站在了治安维持局长官身边。

掌声逐渐响起，热烈而友好地将他纳入到阶级中，城市贵族们新奇地看着这位年轻人，又暗暗仰慕着他。也许这正是他们理想中的强者，是值得娱乐和憧憬的对象。

而此时的杰克接受了哥德温的授意，点点头走下场，和几名富豪及其夫人攀谈起来。

“阿特拉斯大人看起来……很适应。”狭雾深影还在后面跟随着哥德温。

“天生的龙，都爱慕闪着光芒的宝石。”哥德温轻轻勾起嘴角，视线落在杰克的小臂，又转到他的口型，看起来颇为满意，“去他身边。并不是每件事情都需要王亲自应付。”

“啊，是，长官。”深影鞠了一躬，匆匆走向杰克身后。

那些知识，哥德温长官亲自教授了王，她抿着唇。王难道之前不在顶层区吗？狭雾深影没想到这个问题的答案，在两年之后才被揭晓，且是以一种无比惨烈的结局。而现在，她需要应付的只是几个无聊的权贵生活话题。

宴会一直到了深夜才走向尾声，作为主角的杰克也难免感到了疲累。费了一番功夫脱身，他踱步到窗台边，却仍执拗地挺直脊背望着天空。

“有时候成为一名奴隶主才会嘲笑奴隶的制度。”

“？”杰克疑惑地看着从角落里走出来的男人，金色的短发隐藏在黑色的兜帽里，看不清面容。

“再见，龙之翼。”男人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危险，杰克想去拉住他，却眼睁睁地注视着他进入人群后不见踪迹。

杰克本能感到了威胁，他寻找到正在和官员们谈话的哥德温，走了过去。

哥德温显然更早发现了他，因为等他靠近，这个人已经迎了上来。

“今晚还愉快吗？王。”

“嗯。”杰克点点头，问出了自己想问的，“刚才有个人跟我说了奇怪的话，然后突然消失了。”

哥德温难得陷入了沉思，他青灰色的眼睛盯着杰克，许久说道：“他向您说了什么？”

“他叫我龙之翼。”杰克直觉那句话没有什么好的意味，尤其是对面前的人来说，于是选择了隐瞒。

“……”哥德温扯了扯嘴角，沉稳地说，“他或许是称赞您像龙的双翼一般翱翔天际吧，城市里总有一些不常露面的隐士。”

杰克听起来似乎说得过去，又想不到其他隐含的意思，便不再追问。

哥德温无奈地笑笑，似乎也有些疑惑。杰克忍不住多盯了一会儿，毕竟这个人看起来不再无所不能的时候，少之又少。

“走吧，王，我想这次宴会该落下帷幕了。”

“啊，当然。”

 

第五天，第十天，第十五天。

杰克在四次打败对手后，取得了决斗王积分榜上的第一名。

每一场，哥德温都会亲自去观看，尽管结局都是理所当然的胜利。

“长官，您似乎并不认为这是终点？”狭雾深影不解地看着哥德温又一次饮下胜利的香槟。

“等我下一次杯子里是红色的吧。”哥德温抚摸着杯壁，“王之所以称为王，不是因为征讨了龙，而是因为他成为了Dragon。”

“您希望王——”

哥德温瞥了一眼藏蓝色头发的女助理：“你认为王会输吗？”

狭雾深影愣住了，“the Once and Future King”，永恒之王，就像那名有着Pendragon姓氏的君主一样。

作为城市的精神象征，王将一直存在。

长官要将积分赛变为——挑战赛！

哥德温起身站在了落地窗前，他正处于瞭望塔顶，面无表情地看着地面上的鲜花与掌声淹没了王者，过了片刻，那辆白色的命运突然滑向出口，金发骑手的头像随即出现在了室内屏幕上。

“长官，王要见您。”

哥德温终于露出了微笑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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